跨境电商的救亡图存之役

　　“还是关店吧。全部。”

　　海外疫情爆发初期，义乌丹均饰品副总经理胡冰准备关掉公司所有跨境电商店铺。

　　他们有库存、有人手，但独独缺信心——目的国政策尚不明朗、一些跨境物流商下线服务，甚至有大型物流商跑路，订单也随时会因商品来自当时的疫情中心中国而被用户取消……这些令商家惶惶不安的因素，每一个似乎都指向财货两空的最终结局。

　　这个时候，胡冰们宁可零交易，也不敢冒风险，哪怕概率只有20%乃至10%。他们赌不起，“从事这行业的大部分是中小卖家，最多的5人以下团队，还有一些是夫妻老婆店或个人兼职。”一位跨境电商卖家表示。

　　3月份跨境电商行业充斥着坏消息。一位电商运营人员当月下旬翻遍了招聘网站，愣是没能在所在城市找到一个在招的亚马逊运营岗，“我一个亚马逊运营，可怎么办啊，好慌。”

　　这源于亚马逊当月一则地震式通知——3月17日至4月5日，亚马逊暂停卖家创建非生活必需品和医疗用品以及其他高需求产品入库申请。

　　物流是最让卖家发愁的一环。而亚马逊封仓意味着物流链路从海外源头被生生切断，更别提后续的配送、签收，以及救命的货款回流。在亚马逊美国站，一些非必要商品的页面显示，商品将延迟至4月21日至4月底派送。

　　亚马逊是智能硬件公司小蚁科技的主战场之一，他们监测到，3月15日之前，订单量出现明显下降，下降近40%，欧洲妥投签收率在90%左右，3月15日以后，数据就下降得更猛了，订单量下降60%，签收率不足20%。

　　亚马逊停运后，公司到底该怎么办?小蚁科技内部不得不召开一个紧急会议以商量后续对策。会议讨论出了两个方案，一是用菜鸟的无忧从国内自发货，二是做菜鸟国际的海外仓。虽然海外仓也在加价，“停了才是致命的。”小蚁科技一位负责人说。

　　最终胡冰没有关掉公司在速卖通的店铺。按照速卖通和菜鸟的新政策，2月和3月使用无忧标准发货，如因疫情造成海关退件或销毁，货物到目的国即刻遣返始发国的，菜鸟赔付商家支付的运费，速卖通承担退运费用;货物到达目的国被海关就地销毁，速卖通和菜鸟赔付该笔订单无忧标准运费及货物申报金额。这就是许多商家提及到的菜鸟无忧物流模式。

　　商家暂时可以不必为风险损失担心了，但更严重的问题是，由于此时很多航运已经停摆，货该如何运送出去?菜鸟给出的答案是扩大常态化包机。三四月份，菜鸟开行了近200架次包机，用来扩充自身的全球物流网络，保住外贸出口主通道。

　　海外市场一直在阿里的战略布局中占据重要地位。疫情推着阿里的海外战略向前。3月初，阿里巴巴B2B平台与全球最大办公用品销售商欧迪办公达成合作，阿里将通过欧迪向美国中小企业提供一些商品和服务的折扣。

　　物流显然也是重要擂台。亚马逊在欧洲大规模关闭或者限制商家入仓时，菜鸟和速卖通疫情期间连续扩张升级海外仓，并给商家提供的各项补贴和物流支持，对商家是雪中送炭，对菜鸟也是一次机会，或许投入是翻倍的，但借此争取来的商家和用户量级更是可观。

　　这几个月，是国内跨境电商商家的一场大逃亡，物流运转得越快、资金回笼得越迅速，他们就离失业、离现金流断裂越远。帮商家赢得了这场胜利，菜鸟也就小胜了一场。

　　1月底在各大电商平台搜罗过酒精棉片的防疫用品焦虑症者，大概都听说过可孚医疗。

　　2015年，可孚医疗在速卖通上开店。在国内疫情稍有缓和的3月，可孚医疗开打疫情海外战役，最让他们发愁的也是物流。3月中旬，欧洲各国边境收紧，几近“封城”。“客户都希望能快速收到货，但很多国家封城，海关清关速度变慢，再加上末端物流跟不上，客户都很急。”可孚医疗一位负责人说。

　　医疗企业处境尚且好些，一些外贸商家面临的地狱模式是，一二月无法开工，三四月订单被取消。

　　海外疫情波及的已不只是中小卖家，据北纬财经社报道，在3月，有千人员工的大型玩具厂泛达玩具因欧美取消订单宣告结业;有4000名员工的Cosonic耳机制造商佳禾电子因疫情宣告工人全部降薪或清退出厂;因最大客户美国FOSSIL取消全部订单，东莞一家大型制造企业宣告放假3个月。

　　即便订单未被取消，也不知最终资金回笼要经过多少道弯弯绕绕。减速、变慢、以至停摆是三四月海外物流的主旋律。

　　据澎湃新闻此前不完全统计，截至3月23日，已有超过20家航空公司全线停飞所有航班，还有12家航空公司仅停飞了所有国际航线，另有大量航空公司停飞了部分点对点航班。

　　这对跨境物流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菜鸟国际欧洲区负责人卜华表示，海运速度慢，主要承接的是大宗贸易货物，全球快递包裹则主要走航空运输。

　　据比利时列日机场商务副总裁Steven Verhasselt介绍，航空运输中，50%物资是通过客机腹舱，另一半则是通过货机。客机全线停运则意味着航空运力被腰斩，运力突然吃紧，随即带来了航空运力市场价格的波动。

　　“一位难求”，菜鸟国际欧洲区负责人卜华以此形容舱位的紧俏程度，舱位往往需要提前一两个星期锁定，价格也翻了两三倍，哪怕再翻到四五倍也不足为奇。

　　这只是物流干线一个环节遭遇的问题。在海关层面，国内海关政策收紧，对出口的物资严格管控，国外正进行居家隔离，实操人力不足;到了末端配送环节，人手不足的问题就更加突出。西班牙邮政由于分拨中心出现病例，运营一度瘫痪。

　　救援刻不容缓。在菜鸟组织之下，商家、平台……所有环节积极投入，一场跨境电商物流救援行动以最快速度就此展开。

　　华瑞达是跨境电商行业的老卖家了，在速卖通上开店7年，此前店铺的主业务是美容仪、洁面仪，中间一度将生意暂停了8个月，今年2月底，华瑞达看到海外市场对口罩需求旺盛，把店又重新开了起来。

　　口罩生意属实不错，但物流令华瑞达挠头。海关政策的不明朗，导致丢包概率陡升。

　　最初，华瑞达走的是菜鸟的无忧物流模式，这起码可以保证稳定性和基础的时效。3月初，一位速卖通行业小二联系到华瑞达电商运营人员朱英华，告诉他可以备货至山东威海仓，平台给保障。

　　实际上，海外仓并不能帮助商家节省成本。据朱英华介绍，以到西班牙海外仓为例，一公斤的货品物流费用是45元，而走无忧物流只要花上20多元。

　　海外仓模式的优势，是可以让客户更早收到货。比如，在华瑞达海外第一个战场韩国，走无忧物流模式从深圳发货，客户收到货的时间大概是下单后的5-8天，威海仓是3-5天。

　　可疫情爆发期里，口罩送达时间越短，就意味着更多的订单。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海外仓，国际物流一旦出现问题，就会非常被动。”朱英华说。

　　3月6日，华瑞达备货至威海仓，两天后开启销售。3月中旬，欧洲口罩销量猛增，华瑞达逐步将在韩国的物流运转模式逐步复制到欧洲。

　　呼吸机厂家也在寻求物流出路。瑞迈特主要出口商品是医用呼吸机，虽然有线上业务，且销量也在不断增长，但面向欧洲、美国，瑞迈特主要还是依靠一般贸易。疫情期间物流通路的大转折，将他们和菜鸟连在一起。

　　瑞迈特一位负责人表示，他们已经将物流需求批量式转移到了菜鸟，包括无忧物流和海外仓，“已经入驻俄罗斯海外仓，物流成本大概降低30%。”

　　一些从未接触过跨境电商的厂商开始尝试海外市场。一直为国内前线医疗队提供口罩、防护服等物资的生产商文撒医疗此前完全无外贸经验，疫情期间，速卖通运营小二龙轩联系上文撒医疗发出开店邀请，文撒医疗的海外销售通路由此打开。文撒医疗董事长白迪此前透露，公司和意大利方面谈了一笔包括口罩等防护用品的贸易，出口金额大约在1000万元左右。

　　面向全球的包裹网络中，一直存在着两张网，一张是由各个国家邮政组成的万国邮联网络，一张是包括DHL、联邦快递等在内的商业快递。前者价格便宜，但速度慢，并非所有商品可实时追踪;后者速度快，但价格高，许多中小卖家无力承担。

　　菜鸟打造了全球第三张包裹网络，实际上菜鸟的这张网并非独立存在。以出口欧洲的货品为例，菜鸟可上门揽收货品;其后货品经由包括包机，航空货站、关务一体的比利时eHub国际干线网络将货品运送至海外;到达欧洲后，再由区域干线网络将货品以卡车为主的模式配送至各国;末端物流则涉及前面的两张网，通过与各国邮政及商业快递的合作，最终配送至用户手中。

　　菜鸟与邮政、商业快递的合作可以理解为基于算法的量贩式生意，并根据用户对时效和价格的敏感度做平衡。比如中俄频次最高的电商货运专线，通过杭州到莫斯科的直达电商货运航线，成并利用算法合单等技术，5块钱平邮可以享受航空专线特快。这种模式的另一好处是，特殊时期，物流通路不会因一家快递公司的停摆而断掉。

　　正如前文所述菜鸟进击跨境物流要遭遇的种种挑战，虽然疫情期间无可避免地要加倍投入，但长远考虑，这显然将赢得商家和用户的信任。

　　菜鸟在疫情期间的加速进击显而易见。两年前，菜鸟开通了从杭州到比利时列日的包机航线，疫情前的频率是一周三班，在3月、4月，菜鸟锁定了200架次包机，保证这条航线一周五班的频次。“成本确实是提升的，但我们第一要务是保证线路通畅。”卜华说，“如果不是人力资源有缺口，我们还想继续增加包机频次的。”

　　物流有了保证，一些跨境商家的生意也盘活了。胡冰发现，今年3月，公司在速卖通的店铺销售量同比增长了5倍;在河南假发外贸产业带从事假发生意的林文(化名)介绍，3月，她在速卖通上店铺也实现了同比1倍的增长。这些订单的主要客户都是欧美个人消费者。

　　疫情对欧美线下零售业态的打击巨大，人们的消费能力并未因疫情发生太大改变，只是消费习惯确因疫情而变。“这是中国跨境商家的机遇。他们需要把线上店铺开起来，把货正常发出去。他们活了，他们背后的工厂就开动了，外贸行业也跟着运转起来。”卜华说，这正是跨境物流在疫情期间的意义。

　　忙碌了许久，商家们可以放心了，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跨境物流订单已经恢复到了疫情前水平，很多商家还在逆势增长。”卜华说。

　　但菜鸟还不能停下来，他们需要继续帮商家获得胜利，一场接一场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