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员工称马斯克极端微管理方式浪费了很多时间和资金

　　据外媒报道，特斯拉一些前任和现任员工表示，该公司CEO伊隆-马斯克(Elon Musk)事无巨细一律过问的极端微管理方法不仅没有提高效率，反而让公司浪费了不少时间和资金。

　　在2016年底，马斯克信心十足地对投资者说，他的公司到2018年将每年生产50万辆电动汽车。

　　为了达到这个产量目标，马斯克要求工程团队研究如何让一切与Model 3组装相关的工作实现自动化。Model 3是特斯拉的未来。基本配置的Model 3售价3.5万美元，它应该成为物美价廉的电动汽车，从而让特斯拉从小众汽车制造商一跃成为为所有人服务的公司。

　　特斯拉要想成为大众汽车公司，那么它就要高效地、自动化地生产Model 3。根据瑞银集团分析师科林-兰根(Colin Langan)称，如果特斯拉销售3.5万美元的Model 3，那么它每销售一辆，就会亏损6000美元。只要当Model 3的售价达到4.1万美元的时候，它才能达到保本。特斯拉还没有开始生产售价3.5万美元的Model 3。

　　在第三季度，特斯拉确实实现了每周生产5000辆Model 3的目标。在这个季度，它总共生产了8.0142万辆汽车(包括5.3239万Model 3)，超出了华尔街分析师的预期。但是，该公司远远没有达到马斯克在2016年承诺的每年生产50万辆汽车的目标。从今年初到第三季度末，特斯拉只生产了16.7975万汽车。相对而言，福特汽车公司大约只需要10天就可以生产这么多汽车。

　　特斯拉向投资者承诺，它将会在2018年下半年实现正向现金流和盈利。但是，一些投资者和分析师对此表示质疑。特斯拉的债务很快就要到期：该公司在今年11月要支付大约2.3亿美元债务，在2019年3月则要支付13亿美元债务。

　　人们对于这位特斯拉CEO的信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验。投资者担心他使用社交媒体的行为以及他惹上的法律纠纷，还担心他对于管制机构的态度以及吸毒行为。

　　很多员工称，马斯克对于特斯拉的成功至关重要。他们称赞他有创意、幽默以及鼓舞人心。有些员工认为，他亲力亲为的管理方式将有助于打造一家伟大的公司。曾在特斯拉和SpaceX太空探索科技公司工作、现在担任Impossible Aerospace无人机初创公司CEO的斯宾塞-戈尔(Spencer Gore)解释说：

　　“马斯克的处境是大多数人都不曾体验到的——努力在有限的预算下打造决定整个行业的产品。他无法慢慢决策。他过问一些细节问题，就是为了提高执行速度。对于某些工程师来说，马斯克这样做可能会令他们感到沮丧，甚至心碎。但是，马斯克的非同一般的管理方式帮助打造了我们都愿意加盟的特斯拉公司。”

　　但是，其他员工则认为马斯克的管理方式提高了工厂的生产成本，让工作流程变得更加复杂。

　　上马昂贵的项目

　　马斯克的梦想是将特斯拉工厂变成高科技工厂，从而与所有其他汽车制造商的工厂区别开来。这促使他批准投资上马一些他的直接下属警告说没有必要或至少没有经过市场检验的项目。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名为“视觉系统”的项目。

　　该系统理应加快对全面组装的Model 3进行质量检测的过程。生产工程师安装了高分辨率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会拍摄待检测汽车的照片，并将它们传输到工厂另一侧的检测系统。然后，检测系统就开始评估电脑上的汽车照片，检测完毕后，如果质量没有问题，就会点击“可以出厂”;若有问题，则标记一下在以后进一步检测或返工。这一切工序将会在特斯拉购买的视觉控制软件的帮助下完成。

　　特斯拉前员工称，摄像头无法清晰地拍到某些重要的零部件和连接装置，例如控制气囊的螺钉或杂物箱下面的电线布置。工程师不得不重新调整某些摄像头的位置，或者增加一些新的摄像头，但是他们经常磕到脑袋。

　　在2018年上半年，特斯拉取消了这些检测摄像头。但是，电脑视觉系统被应用到了工厂其他地方，用来处理一些更简单的任务，例如检测车身。

　　另一个例子则可以追溯到2016年，当时特斯拉开始设计“神奇地毯”。这种“神奇地毯”利用软件控制的传输带将零部件传输给Model 3生产线上的工人。

　　特斯拉将Model 3生产线整体提高，从而给这种“神奇地毯”留出空间。据知情人士称，仅这个系统的购置和安装预计要花费大约4000万美元。特斯拉指派20名工程师全职推行这个计划，总共花费了3个多月时间。(特斯拉声称，这个项目最终没有花到4000万美元。)

　　但是，这个系统从来没有起到过作用。现在，工厂员工利用卡车、拖拉车和液压车将零部件运送到Model 3生产线。这种神奇地毯后来得到了改造，被用到了Model 3组装线上。

　　在特斯拉第二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上，马斯克承认原来的计划并没有凑效，并表示他们后来对传输系统进行了改造，用到了工厂其他地方。

　　“实际上，我们没有时间去订购新的设备，因为新设备需要太长时间才能到货。因此，我们直接取下了GA 3生产线上不起作用的传输带。”

　　马斯克的方法而不是丰田的方法

　　一些现任和前任员工称，马斯克拒绝采用传统大型汽车制造商尤其是丰田、通用和大众的方法。他甚至不准特斯拉采用行业通行的首字母缩略词。与供应商和其他外部公司合作的员工必须将特斯拉专用的术语转变成行业通用术语。例如，ASRS(自动存储和检索系统)在特斯拉叫做“垂直存储”系统。

　　这种拒绝采用别人先进经验的做法甚至延伸到了一些可以提高生产效率的最佳业务实践活动中。

　　例如，在2016年初，在加州弗里蒙特工厂，一些零部件盒子杂乱无章地堆在Model X生产线旁。员工们不得不慌慌张张地寻找合适的零部件，有时候甚至会将装错零件或缺少零件的Model X汽车送下生产线，希望它们能够在最后的检测环节被检测到。

　　马斯克听到Model X生产延迟，感到非常震怒。他直接来到生产线，指挥员工解决零部件短缺问题。他要求把零部件仓库搬到距离生产线更近的地方，并将更多必要的零件直接堆到生产线旁。

　　这样的解决办法导致情况变得更加混乱。特斯拉的生产速度根本没有提高。

　　在马斯克背后，员工们往往会采用丰田的“看板法”来解决他们的问题。根据这种看板法，工人们把工作流程图、计划进度表和卡片放在生产线附近，帮助记录他们已有和缺少的零部件。

　　根据这种工作方法，工人们将Model X生产线旁边的所有零部件从盒子中取出，并按照顺序和标签排列好，然后将多余的零部件放回到盒子中。如果一个零部件损坏，那么他们就会抽出一张卡片，放在盒子里，让供应零部件的人知道需要补充哪些零部件。

　　这些小卡片可以帮助团队减少混乱无序的状况，记录放在附近的一小部分备用零部件，以及迅速找到合适的零部件。

　　但是，由于这种方法是丰田首创，因此工人们不得不在马斯克视察工厂的时候将这些小卡片藏起来。一半特斯拉前任和现任员工称，弗里蒙特工厂的工头警告工人说，如果马斯克发现这些卡片放在工作区间，那么他们就可能会被解雇。

　　在这个工厂的另一个区间，一些工程师开发了一款数字化看板应用程序，然后安装到iPad上来使用，从而避免了被马斯克发现。

　　员工称，在特斯拉的MOS工厂软件中，有一个数字看板模块，但是它被取名为“计划补给”功能，以避免使用马斯克忌讳的术语。

　　特斯拉发言人称，这种说法是错误的，看板法已广泛应用于特斯拉工厂，而且没有工人因为使用这个方法而遭到解雇。

　　DIY软件

　　马斯克要求特斯拉尽可能地开发自己的软件，而不是依靠企业工厂管理软件如SAP或Sage，或服务中心和经销软件如QuickBase、DealerTrack或ADP。(员工称，特斯拉确实使用了一些外部应用程序如Atlassian JIRA和Coupa，但是它的目标就是一切依靠自己。)

　　在特斯拉自主开发的企业营业软件中有一款采购订单软件名叫WARP(以前叫做Warpdrive)。WARP软件还应用到了客服中心的汽车工单上。

　　一些员工称，虽然大多数特斯拉软件往往会逐渐改善，但是WARP似乎从来没有完善过，这使得他们很难跟踪记录他们的项目是否超出预算。

　　工厂工人说，他们无法在WARP软件中简单明了地看出哪些项目的发票已出，以及他们的团队还剩下多少预算。他们不得不给应付账款系统员工发送电子邮件索要这些信息，而收到电子邮件的财务人员不得不调取这样的报告并进行回复。

　　几名员工称，在通常情况下，应付账款系统的工作人员太忙，而无法发送详细的信息，只是简单地询问他们需要花费多少钱，然后再简单地表示同意或否定。

　　员工称，详细的发票信息在WARP软件中很难查到。一名员工称，他原以为自己没有超出预算，结果发现不知哪个同事将100万美元的费用算到了他们团队的项目中。他们现在超出了预算，但是他就是无法找到原因或谁该负责。

　　特斯拉前任服务监管和地区经理称，特斯拉自己开发的软件让他们很难知道他们的采购订单何时获得批准，以及备用零部件何时能到货。

　　除了WARP软件，特斯拉还开发了其他几款软件，包括：

　　-TMOS，它的“生产操作系统”，用来跟踪Model 3在生产、维修和测试流程中到了哪一步。

　　-MES，“生产执行系统”，用来支持Model S和X汽车的生产。

　　-特斯拉执行工厂仪表盘，用来显示设备有效性和生产线数据，以及发给高管的生产数据。

　　-Garage软件，让员工查找特斯拉汽车，并查看用户已安装或可能需要哪些固件升级程序。

　　一些客服人员称，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派出机械师到弗里蒙特工厂帮助生产新车，结果他们的出工时间被标记为“培训”或“研发”，而不是客服或组装汽车。一名员工称，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员工在出工期间产生的费用和加班工资没有算到他的部门。

　　快速解决问题

　　在今年4月底，马斯克到内华达州斯帕克斯的超级电池厂Gigafactory解决各种问题。这个工厂负责为特斯拉电动汽车和能源存储系统生产电池。

　　这位CEO向投资者承诺，该公司到6月底应该能够每周生产5000辆汽车。电池生产一直是一个主要的瓶颈，因为质检需要时间，而自动化又不起作用。某些电池模块的生产仍然是员工手动完成的。

　　马斯克与生产线上的员工呆了一阵子，然后决定将他认为“不必要的零部件、生产步骤和规格”全部剔除。然后，马斯克在5月15日凌晨发给全体员工一封电子邮件，解释了这种情况。他在电子邮件中强调，所有高管应该“亲自到生产线上执行最繁重的任务”，从而找出并解决一些低效率的环节。

　　然后，他还在信中附上了一个流程技术员发给他的赞美之词：

　　“过去这一周，CEO马斯克亲临一线，我只想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我无法代表任何人说话，但是在我工作的地方，他走进来，在大约20分钟的时间里解决了80%的问题。这是令人惊叹的。他直接在现场办公，重新规划流程。事实上，他还倾听了生产线员工的意见，并与他们进行了交流。同一天晚上，我们创下了最高产量记录!我的同事和我在完工后击掌相庆。”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对马斯克的造访感到兴奋。

　　几名在Gigafactory超级电池厂和特斯拉弗里蒙特汽车厂的员工称，根据新的流程打造的汽车和电池经常会漏掉一些零部件，包括连接电池和Model 3机身的紧固件，而且耐撞性测试往往会延后几个月才进行。

　　前员工称，在马斯克造访后，他们仍然面临提高产量的压力。

　　在Gigafactory工厂，一名经理要求负责质检的工程师继续使用贴有红色标签的需要进一步检查或放弃的零部件。负责质量控制的员工经常发现电池模块安装不到位，绝缘材料Fiberfrax也装错位置。

　　这个经理不想让出错的电池模块减缓电池生产，要求质检员工放行这些零部件，否则就辞职。员工就此问题投诉过几次。在今年5月，至少有一名员工因为投诉此事遭到解雇。

　　特斯拉在一项声明中说：

　　“在生产流程尚不成熟的环节，我们有时候会多添加一些零部件或增加一些工序。有时候，当我们发现某些零部件或工序重复或没有必要时，我们就会减掉它们。这是完全正常的、可以预期的事情。我们不会采取任何影响到安全的行动，因为安全才是至关重要的。”

　　“这些指责特斯拉电池没有经过认真检测的说法是错误的，如果有人这么说，那么他们显然并不了解实际情况。每个电池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测试才能被用到汽车中。值得指出的是，在经过一年多的生产后，Model 3从来没有出现过电池安全问题。如果我们不注重安全，或者省略重要的测试，那么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生产从来不会高于安全。我们的努力甚至得到了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的认可。NHTSA在各个类别和子类别中均授予Model 3 RWD汽车五星级的安全评级。”

　　跌倒了迅速爬起来继续前进

　　马斯克事无巨细一律过问的方法以及不愿使用别人先进技术的态度延缓了工作进度。他自己似乎也从中学到了教训。

　　在2018年第一季度和第三季度之间，特斯拉将其产量提高了一倍以上。在第三季度，它达到了自己的产量目标。它取得这样的进步部分原因在于它表现得更像传统汽车制造商。

　　在今年暑期，特斯拉在弗里蒙特一个巨大的帐篷里增设了一个组装线。工人们在那里组装Model 3汽车。特斯拉全球工效项目经理迈克尔-基施纳(Michael Kirschner)称，这种在帐篷里组装Model 3汽车的方法还不错，特斯拉在短期内将会继续使用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帐篷让特斯拉回到了最简单的生产方法。”Model 3汽车质量经理德克斯特-西加(Dexter Siga)说。他在特斯拉已工作了7年时间。

　　“马斯克自己也同意他太着急太过于追求自动化。”市场研究公司Frost & Sullivan的工业自动化研究主管拉姆-拉马萨米(Ram Ramasamy)说，“如果他开始小规模尝试，失败后迅速改进，然后在成功后立即推广，那么他就可以避免很多问题。”

　　但是，拉马萨米称，从长远来说，马斯克敢于尝试并在失败后迅速转变的能力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我很惊讶于他跌倒后迅速爬起来，然后继续前进的能力。他并没有一蹶不起，而是迅速爬起来并继续前进。这对于公司的发展是非常有益的。”

　　具有40年汽车行业从业经验的通用汽车公司前工厂经理史蒂文-芬奇(Steve Finch)称，马斯克跌倒后迅速爬起来的能力最终将会让特斯拉变得非常杰出。

　　“马斯克不怕犯错误。他认为，犯错可能是特斯拉最终走向成功的途径。你可能会有很多失败的尝试，但是一个真正好的创意将会把你的公司和整个行业推向新的高度。”

　　他还补充说，“现在的问题是：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和资金来经历这些不可避免的失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