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4 14:56 途商业评论
这一次,张颖罕见地分享了自己的成长故事——自小全家移民美国,一开始住在别人家的车库里面,上学念的是全旧金山最烂的高中之一,处于欺负链的最底层。也是在这时候,他开始学会如何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有一段时间,张颖在投行里面做得非常憋屈,“每到周五的时候,我都会像逃难一样,想各种各样的方法躲起来,有时候躲到车里面,有时候躲在厕所里面,我曾经在厕所里面站在马桶上待过两个小时。”
2003年,张颖回到中国,“靠着老天的恩惠”找到一份工作。而后面的故事,已为大家所熟知:2008年,张颖找到了邵亦波,创立了经纬中国,后来徐传陞加入。过去12年,张颖和经纬中国成为了VC圈另一道独特的风景。
以下为精彩对话实录,已编辑:
我在33岁之前是一个绝对的废材
半佛:张颖老师曾经说过,投资不是一件很神秘或者是刻意神秘化的事情,但是反过来讲,作为一个投资人,你要如何吸引更多的创业者?因为我们都知道一个好的项目一定是大家抢的,差的项目才需要去舔投资人。
张颖:半佛是不是我的托?这个问题我觉得问得挺好的。简单说一下为什么我会同意今天跟张鹏总,跟半佛有这样子一个对话,原因就是我想在交流的过程中呈现一个比较真实的我。
某种程度上,我是代表经纬的一个标签,半佛有他的粉丝,张鹏总在极客公园的平台有自己的用户,这里面一小簇人,是准备要创业的或者已经在创业的人,他们如果看到了这个节目,更加地了解我,认可我的观点,这种态度,这种真实。这样以后他们想要融资的时候,能给我们机会。
我的观点是这样子:今天的80后90后跟00后,会占我们的未来要投资的创业群体的70%以上,甚至80-90%。我自认为他们喜欢的投资公司跟投资人,应该是比较真实的,比较爱憎分明的。
张鹏:你非常准确地定义了你的骄傲和自豪,这也是让我觉得挺有兴趣了解你35岁之前的一些状况,比如我问一下,你是名校毕业吗?
张颖:除了硕士在美国西北大学,我觉得那算是一个很好的名校,其他的是三流的小学,三流的初中,三流的高中,三流的大学。需要坦白一点,美国的名校本科是最难进的,相对之下硕士是很容易进的。我本科也读了很烂的学校,我觉得在美国排名前300都排不进。不是我说人家坏话,事实就是这样子。
张鹏:所以你其实上学的阶段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
张颖:唯一值得骄傲的一个点,我会想去捐一大笔钱给我的高中。我们当初是全旧金山最烂的高中之一,公立高中,有各种各样的人,白人欺负黑人,黑人欺负拉丁人,拉丁人欺负亚裔,亚裔里面再欺负abc,abc欺负香港人,香港人欺负广东人,广东人再欺负其他地方的人,我就是来自于中国的其他地方的人,属于欺负链里面的最底层。
这个高中给我带来的,是能跟各个种族的人打交道的能力,在这里面你学会怎么生存。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意义。
半佛:这样我听下来你该感谢你自己。为什么要感谢一个环境,你出淤泥而不染,哪里有感谢淤泥的道理?
张颖:对,那4年对我人生还是有很大的帮助。如果反过来说,我要感谢我爸妈,因为去美国不是我的决策。
当初我们家在美国住的房子是在车库里面,非法的,华人买的一栋房子,两层的,我们就住在地库改的房子里面,地板就是水泥,人家马路上的一个咳嗽我都能听见。
有一段时间,我在投行里面做得非常憋屈,非常绝望,每到周五的时候,我都会像逃难一样,想各种各样的方法躲起来,不想被别人去分配工作。有时候躲到车里面,有时候躲在厕所里面,我曾经在厕所里面站在马桶上待过两个小时。
这些东西加起来,我觉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对后面做投资怎么判断人,判断人性,跟创业者的互动,算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现在想想,没有那个时候的煎熬,没有那个时候的痛苦,没有那个时候给我带来的压迫,是不会成就今天的。
半佛:我听了您的经历,总结起来就是被社会各种毒打,但是没有把你打趴下,并且你也没有把这样的毒打反制于别人身上。单就这一点而言,我觉得你还是要感谢你自己多一点,或者感谢你的父母。
张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爸妈这种辛苦,我要转换成动力,我希望能赚到很多钱,但是没有付出实际的行动,懒懒散散,大部分人恐怕都会是这样的。
人生比较飘渺,我在33岁之前是一个绝对的废材,到了今天站在了行业的高度,算是比很多同行做得好,我自己完全无法解读这个事情,有可能被动地踩住了趋势。我是2003年底回到中国,然后靠着老天爷的恩惠找了一份工作,也许是因为过去这种被暴打的经历,我慢慢发现自己非常适合做投资。
再加上中国TMT行业的爆发,自己很幸运遇到了徐传陞,我们的团队最开始包括左凌烨、Harry,大家一起配合做出了一定的成绩。不管是顺势而为还是老天爷的恩惠,我觉得今天这手牌变成了一副绝佳的好牌,我就应该把它给打好,努力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财富自由后,我还要赚更多的钱
张鹏:很多的成功就是在不确定之中。你现在在财富上早就自由了,但刚才你特别强烈地说,你还是要创造更大的财富,这是为什么?
张颖:身价跟现金是有很大的差距。很多朋友有可能理解不了,有可能一个人值1000块钱的身价,但他有可能现金只有10块钱,有时候身价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身价是你不能100%去变现的,所以我觉得赚更多的钱,把它变成更多的现金,你就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太多了。就在我脑海里面,我能想象到这些钱能花在的地方,慈善、纪录片、电影。我特别喜欢这方面,从《燃点》到《徒手攀岩》,今年还有两三部纪录片。有了钱你可以照顾身边更多的人,有可能小圈子能再放大10倍甚至20倍,所以很有意义的。
我举一个Virgin Galactic的例子, Richard Branson的公司,做太空旅游的。忘了哪一年,我跟唐岩给Richard Branson写过一封信,问他愿不愿意接受一些投资,我们觉得这件事情对人类蛮有意义的。结果人家回都没回,当然我们现在发封信,把金额写清楚,他应该会回复。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钱多了,就可以在世界上挑各种各样有意义的事情。
张颖:我们昨天一直在聊,像这样的机会,聊什么话题和方法论会更直接,其实挺难的。你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跟大家说一下。
半佛:刚好抛出一个蛮有趣的话题,也是现在大家比较多谈论的——奋斗逼。类似于我工作做完了,我晚上6点想走,然后奋斗比其实跟我做的差不多,但他就是要去熬,老板不走他不走。这样的一个情况会带着整个的风气一起,但实际上大家都在熬,像这样的人他会被定义为坑了更多的人。
半佛:但是反过来讲,如果你是一个老板,你也会喜欢这种能力不差,态度又特别好的员工,你也会愿意为他多创造一点这样的机会,老板选这个奋斗X又为什么是错呢?
半佛:这其实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大多数的人作为一个工作者,拿多少钱办多少事。现在的问题就是一个同事这样了,如果你不跟上,你有可能会成为老板眼中的懒惰者。
张颖:第一,我觉得这种奋斗X的数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又有能力又愿意付出,又会跟老板打交道,然后又情愿在办公室花很长的时间,我的前提是都是有能力,这类人我自己觉得在任何的一个公司都没有那么的多。
第二,那些我就想花这段时间做好我本分的工作,没有太多其他想法的人,我们也说了,这个社会是分级的,你因此得到的东西也就是大概这样子,你就不要渴望太多的升职带来更多的财富,有一天自己又有悟性,再去创业,赚更多的钱了。
第三,如果你拿个枪指着我的头,说你必须要告诉我,我只出一份力一份工作,但是我又能有效的跟这些奋斗差去抗衡,有什么方法?我的回答他也是一样的,你还是要有思考,我的假设还是要在台面上的。我怎么去打动老板?我怎么去打动直接的上司,让他们同样也重视我,甚至更重视我。为什么叫奋斗x,而不是叫奋斗者,他每天除了完成这份工作之外,也没有去创造更多的价值,就是在那熬时间。
张鹏:你们俩没聊另一个视角,就是你们没觉得如果这样的人在这个公司里就真能得到认可?
张颖:那老板也有问题。
张鹏:但是大多数公司的老板其实也没那么聪明。
张颖:最终其实还是每个人要想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失败的公司,都死在哪些方面?
张鹏:这个话题就先聊到这儿。你对外投资,说白了也是因为看到了优秀的创业者,你当年是怎么识别这群人的?
张颖:实践过程中有一个非常有意义意思的现象,正反两级的例子。反面的是, 所有要求我们在签投资条款时,不能再投资他竞争对手的公司,后来全部都歇菜了。
例如我要投半佛,半佛说在内容行业里面你就不许再投类似我的财经头部号。约束越宽泛,公司歇菜的速度越快,越窄,生存的时间更长,但最终也歇。至少我们投了600家公司,我数据是百分百。
而当你跟一个好的创业者聊天,每一次你都下意识的再给他加分,有可能聊团队、聊愿景、聊打法,聊怎么去分股权,我会不停的给他加分。投资后再去跟他交流,一个月两个月的频次,每次你去见他,都发现他在不停的被各种各样的外部资源、外部能量滋润,然后再提升自己。
张颖:关于一些其他的底层的东西,大佬们说出来的基本没错,但都没什么用。什么心胸,你怎么去define心胸呢?对吧?人格魅力怎么define?你在2012年见到张一鸣,你在2010年见到王兴,哪来的人格魅力呢?你在2008年2010年见到我,哪来的人格魅力?
张鹏:你能不能讲讲,你见过的那些失败的公司是怎么没了的?
张颖:我先讲成功的。首先,大家可能表达出来,好像是经纬所有的成功的项目,都是我投的,对吧?绝对不是。我在这里面可能贡献了都不到20%,是好几个同事的努力跟判断,阶段性的贡献。
经纬很多的经典项目案例,最终的成功,跟我作为一个掌门人、创始人没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关系非常的少。这是第一。
第二,关于失败的创业者的总结,我不会在任何的公开场合点评任何的我们一家失败的具体的创业公司的名字跟细节、创始人,打死我也不会说。
张鹏:很多的事情如果要是把自己挺好的牌打飞了,一般都会有什么样的原因呢?
张颖:过于乐观,乱花钱,对现金流基本的理解力都没有。半佛,对现金流的理解非常的深,你说说。
半佛:因为我之前开过店,会意识到,一是现金流的重要性,另一个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出现什么妖蛾子,如果你没有一年甚至两年的现金流,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你一定会死。另外我以前也做一些DD的工作。
张颖:他以前是做风控的。
半佛:企业赔钱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现金流在萎缩,不管是上游的账期还是下游的结算,是没有把控力的,而他的对手可能会做的更好,然后这个时候我就会认为这家企业即使他账面是盈利的,但我认为他一定会死。
半佛:我自己确实失败过,一朝被蛇咬,如果没有个几年的现金流放在那边,我是不会踏实的,可能就是现金流PTSD了,过于谨慎。
张颖:像他这样对现金流的理解,我们很多的这种创业者都没有。折在他们不熟悉的,但是必须又是基本功的点,这简直就是荒唐。那么蓬勃发展的一个行业,融了那么多钱,我们又支持了你两三次,现在弄成这样,我自己心里面也是非常的沮丧,这种沮丧有一定的负面的循环,导致我觉得早期投资,太难了。
张鹏:虽然你不会去说公开的抱怨或者怎么样,但是你确实会有一个判断,比如这个人我是不会再投钱,这个时候会有的对吧?只是你不会抱怨他,但你内心会去有评判。
张颖:对。
半佛:你见到的最傻X的投资人是什么样的?
张颖:我们有个项目,马上要上市了,公司要报材料,投资人就开始拒绝上市文件的签字。要求如果在上市文件上签字的话,你要帮忙协调卖老股,我要退出一部分。在博弈过程中又打电话给我,说这个公司的资产非常好,我们两个如果联手去找大的战略投资,一定能把它卖掉,一定是个好价格。
张颖:我也清晰的认可,上市之后公司的市值不够大,也会压力蛮大的,但他找错了人,我绝对不会做这种背后捅创业者一刀的事情。绝对不会。
张颖的时间管理:一天7-8个会,放松是骑越野摩托车
张鹏:张颖我想问你,跟疫情之前比你的工作的状态或者工作量有什么变化吗?
张颖:基本上回到了100%的状态,一天大概7~8个会,从进入到公司的门,我基本上是不太出去的。
我的理解是不停的在优化轻重缓急,不停的在24小时里面挤出更多的有效的时间。我们有自己的团队,有行业小组,有合伙人,我现在的角色只是在最后几个环节帮忙把关一下,问一些比较没有前置准备的很刁钻的问题,这七八个会如果能安排的好,其实能等于两三天的工作量。
张颖:一般工作3周到4周,同事们就受不了我了,我觉得是良性的压力,但有些觉得是承受不了的压力。再加上我也会烦,在公司看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觉得有很多东西可以做得更好,我就会想办法出去,放松,基本上是越野摩托车。
张鹏:所以你是个冲刺型跑法,对吧?集中在一个事,做完跑完,然后开始那边修养,然后再跑。
张颖:时间是异常的宝贵,投入产出比要不停微调跟提升,我非常介意跟无聊的人,在无聊的事情上,花出任何的时间的投入,觉得对不起自己。
张鹏:别管别人觉得有没有意义,你自己是不是觉得有意义就够了。
张颖:另外我觉得把投资这个事情做好,在我今天这个角色的条件应该是独处,因为你已经获取了大量的信息,你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想一些东西。对一个投资机构来说,比较长远的、比较关键的大的方向,都是少数人决策出来的,我肯定是最关键的决策者之一。
张颖:我有一个黑本,我今天没带,每年大概我能写6本,写的满满的。写这周需要做的事情,轻重缓急排序,一个关键的会要有比较深刻的一些总结,比如说创业板现在开始注册制了,科创版的改革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从系统层面,从基金层面,我应该做什么事情,写下来。
有时候我有一个非常天真的想法,没有人打扰,没有声音的打扰,然后我闭上眼睛拼命的去想,我能把所有问题的结论跟方法都能想出来。
张鹏:就因为你身边本来都是这帮非常优秀的人,你获得他们的信息已经很充分了,所以你反而觉得这些交流够了,你更多要留时间去想。
张颖:是yes and no。yes,是我觉得在今天这个节点,我能比很多其他人更有效的去获取大量的信息, no,是如果你能跟各行各业里面真正有思考的人,坐下来有一定时间段的交流,,充分的交流,也是必须有的,而且要保持一定的频率。但问题是你在任何一个行业里面找出来一些头部的人,你如果跟10个人去开会,只有大概一两个人,你能聊得很透。
所以如何非常高效的先有一个名单,然后通过一定的交流跟投入再去提炼,其实是非常难的。
张颖:在一个很多人的场合,大家吃饭聊天, 99%都是废话的内容跟八卦。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发泄,在创业的漫长道路上,他们需要这样的东西,但是我不需要。
另外一点,很多人的思考的节奏,维度,速度,跨界性都不够,我会觉得没有意义。我的建议,也同时给我自己,也给大家,要跟有效的人做有效的交流,但是这个有效的人怎么得到有效的人标签,怎么找到他们?我觉得每个人的思考、拿捏、取舍都是不一样的,非常的难。
经纬正在做什么
张鹏:这次疫情有让你产生心态上的变化吗?对于人生对于事业,对于未来。
张颖:我出生于1973年,一直觉得自己开悟非常晚。2003年年末我回到国内,到邵亦波找到我并在2008年创建经纬,再到 matrix美国,接着是徐传陞总的加入,这才算是我真正觉得自己被开光了。从那个时候起到现在,我一直比较 fatalistic,也一直在飞速地成长,把每一天当成两年之内的一天来过。因此,这次疫情对我的人生心态上没有任何影响。
张鹏:疫情期间,有没有让你印象比较深刻的项目。
张颖:我们在疫情期间投了 STARFIELD,做人造肉的,现在也跟很多商家在合作,我觉得还是蛮有意义的。我们看人造肉更多的还是把它当成一个未来能爆发的行业去看的,在这里面也许会有一些持续的投入。
另一方面是进口的替代。之前很多人考虑的是,进口替代的市场不够大,天花板有可能就是10个亿。但今天从一个国家的战略诉求以及外部环境变化的层面去考虑,这一类公司哪怕天花板不够大,从收入和利润,加上它的战略意义,是一个有很大想象空间的投资思考。
张颖:过去,经纬聚焦移动互联网而带来的成功与财富,让我们今天更加地勇往直前,敢于去投一些更加能振奋人心、更加能让我兴奋的行业,比如航空航天、新药研发、硬科技等。
张鹏:你认为这是比原来更大胆了?
张颖:因为我把这些前沿投资最终的失败想成是必然的,把资本上的成功看作偶然。因为我们在其他行业的投资业绩,促使我们能承受这样的失败。
张鹏:你的思路跟原来移动互联网那一波会不一样,这点还是挺有意思的。
张颖:我们从2014年开始已经系统性地在移动互联网之外做布局了。2018年左右,经纬在移动互联网、大文娱、to C这方面的投资占比20%都不到。近几年,我们更加积极地在各个领域里面布局,包括教育、企业服务、B2B、医疗(特别是数字医疗)、航空航天、电动车等,都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我们从来不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干了什么、募了多少钱。因为募再多钱,总有人比你多。募到了钱,明星创业者就开始一窝蜂的去找你。更多的找你的,不一定是非常高质量的创业者。高质量创业者有可能还是需要你主动去发掘、去交流、去拿下。
张鹏:感觉你特别反感被别人的惯性裹挟。
张颖:对。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别人做这样的事情,我自己认为是对的,我们也会做。这里面不是那么的绝对。如果完全绝对,就变成了盲目的固执。
张颖的焦虑与失落
张鹏:这次疫情,对你们投后的企业冲击比较大的,是哪家?
张颖:跟旅游相关的。我们在这个行业里布局的任何一家公司都有某种程度上影响。另外一点,竞争 跟热度行业而带来的迷茫更混乱,比如芯片。芯片行业的投资热度有可能放大了50倍。
另外一个行业是新药研发、基因检测、基因治疗,这里面估值被盲目地抬高,这个时候很难精确地作出判断,你不出钱,别人很快就会出钱。这有点像当初的移动互联网时代,这个景象现在就发生在芯片上,在这里面你怎么去拿捏?怎么去组建一个高效的团队?各种判断都是不容易的。
张鹏:这是不是你现在最焦虑的东西?
张颖:我现在最焦虑的,跟我之前三年前、两年前、一年前还是一样的,就是如何降低未来最头部明星公司的错判率;我如何在今天见到10年后的下一个王兴、下一个张一鸣、下一个程维。这在今天基本是无解,因此我从三个维度尝试去解决。
第一,从平台决策的层面,希望在流程上、在方法论上、大家的讨论上,在所有不最重要的几个节点上,是否能提升平台决策的效率。
第二,是行业小组的层面,如何去匹配好行业小组?从合伙人到VP到投资经理之间,匹配好最良性的组合,让他们在量跟质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同时错过的东西又有一定的回访机制,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最终抓住过去错过的一些早期项目,降低错判率。
第三,合伙人的个人成长。今天,在任何一家公司,个人成长的节奏都开始不一样了。有些人开始明显地撞到一些天花板,有些人在迅猛地提升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与产出。在这一层面,我如何帮助每一个单独的合伙人取长补短,拽着他,一起成长。
关于这几件事情,我每天都在努力思考,但是没有明显的效益。在我的脑海里,我一直在想还有什么大刀阔斧的方法,比如相信直觉去掉没有价值的人,又或者大胆地放权给年轻人,但最终,我还是觉得要靠老天爷。
我非常清晰地认知到,我们每天已经筛选和提炼掉很多不值得见的人和公司。但于我的层面来看,每天80%的时间是在浪费的,所以才导致我现在的焦虑、失落。只有20%的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这20%的时间大概能帮助我们赚超过75~80%的钱。只有在3年、5年之后的回访,我才看得出来哪些是无效的,这就是真相。
张鹏:现在大家都会觉得国际化是一个退潮,甚至有人会很悲观,认为正在走向归零。你怎么看?
张颖:我觉得国际化、全球化的现状不可能归零。如果把今天的全球化当成某一个高点,在一定的时间里,各国的收缩、民粹主义的抬头,对全球化这样紧密的关系都会有一定的影响。如今全球化开始有不同的阵营分开。小国在中美关系之间都会有一定的选择和博弈,但因为全球化已经与大家息息相关了,所以很难完全归0。
张鹏:接下来,你在投资上的策略、方向、信心会变吗?
张颖:这一丝都不动摇我对中国的高度看好,是100%聚焦的可能。一直以来,经纬在大的方向、大的高度方面是毫不犹豫的,所以今天我们更加地坚决,要聚焦中国,把有限的子弹全部都放在中国,然后寻找各行各业最优秀的创业者。
过去的12年里,我们证明我们没有错。未来的十年,对很多人来说,有可能动荡加大了,但这不代表中国不会继续出优秀的公司。我跟李想、何小鹏、王兴、张一鸣等聊天能感觉得到他们的雄心和心中的梦想。中国有太多优秀的人了,为什么要去印度?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做投资呢?
张鹏:最后一个比较 personal的问题,疫情会让人重新被认知,以你的性格而言,在这段期间是不是拉黑了不少人?
张颖:答案是有。他们在我心里面的位置已经非常的滞后了。
张鹏:一般这种位置调整是因为什么?
张颖:主要还是创业者。我在缓慢地进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看到身边的创业者没有在进步,甚至在后退或者变得极端,我就会将他往后靠。
张鹏:大家也有这样的感觉,张颖说话特别直,这是你的一种风格?你真的不在乎那群人对你的看法吗?
张颖:我做不到。我没有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只是觉得在今天这个时间点以及更从容的情况下,我没有必要过多地掩盖自己的真实观点和态度,特别是跟创业者交流的时候。在我看来,这种简单真实的风格,是对别人最大的尊重。
那些头部的、特别优秀的明星创业者们对我表现出来的不屑或者不认可,接受度非常的高。相反,对于站在一线的普通工作者,我反而是如履薄冰,不想让别人感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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