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出行“地图牌照”

　　随着资格审查的愈发严格，本就稀缺的 “地图牌照”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撰文/ 安然

　　来源：阿尔法工场研究院(ID：alpworks)

　　11月27日晚间，不少用户发现，滴滴App出现无法叫车、地图无法载入等情况。#滴滴崩了#的话题也登上微博热搜。

　　当日晚间，滴滴出行在官微回应称，“非常抱歉，由于系统故障，今天晚间滴滴App服务出现异常，经技术同学紧急修复，目前正陆续恢复中。由此给广大用户和司机师傅们造成不便，我们再次向大家致歉。”

　　28日早间，滴滴再次在官微表示，经技术团队连夜修复，滴滴网约车等服务已恢复，用户可下载滴滴App使用打车服务。

　　对于具体的故障原因，据《科创板日报》报道，经资深IT技术人士分析，从表现上看，打车、共享单车全挂，不同的业务板块之间应该是有隔离的，说明问题出在更加底层的基础设施。

　　这次故障，让外界对出行服务行业的关注度再次提升。无独有偶，就在本月，伴随全国地理信息领域首次盛会的开幕，出行服务行业“地图牌照”的话题，再次被纳入人们的视野之中。

　　11 月8日-10日，由中国测绘学会、中国地理信息产业协会和中国卫星导航定位协会共同主办的，第一届中国测绘地理信息大会，在浙江德清举行。 大会围绕测绘地理信息领域科技创新、地理信息产业发展和北斗导航应用等开展交流。

　　由于本届大会系由测绘地理业内数家国家权威机构首次联合举办，吸引来广泛关注。

　　值得一提的是，大会提出要“为构建新安全格局，严守测绘地理信息管理底线”。具体举措包括健全地理信息安全监管制度体系、提高安全监管能力和守牢安全发展底线等。

　　近年来，数据安全事件屡次发生，受到监管高度重视。对强化网络、数据等安全保障体系建设，最高决策层也有重大部署。

　　导航地图是网络数据安全的重要领域之一，也是中国导航地图和测绘行业的核心之所在。

　　对于车企、网约车平台和地图商来说，对外提供位置服务、电子导航，或收集道路交通数据、绘制和更新自动驾驶用高精地图等业务，必须具备“地图牌照”。

　　能被业界称为“地图牌照”的，主要包括互联网地图服务甲级测绘资质证书(简称“甲测”)和导航电子地图制作甲级资质(简称“甲导”)。

　　“甲测”获取难度较小，主要由各省级自然资源主管部门负责审批和管理。

　　如仅想要基础地图功能，车企可以向有牌照的地图商如高德地图、百度地图等付费获得商用授权;如要增加编绘优化地图软件的权限或对外提供互联网服务，则需要“甲测”资质。

　　但对发展自动驾驶的车企而言，在此基础上，于合规框架下收集信息，采集数据绘制高精地图、提高导航精度，还必须依靠具有“甲导”资质的主体完成。

　　“甲导”主要包括导航电子地图数据采集和更新、基于电子地图的三维产品(如高精度三维地图等)和导航定位服务等。

　　“甲导”是测绘资质里最难申请的类别，目前由国家自然资源部审批和管理。各大车企开展高精地图测绘活动相关业务，仅能由相应测绘资质的单位、即具备“甲导”资质的公司进行。

　　企业本身就拥有“甲导”，当然最好。这有助于利用自己的软件基础和图源做深度开发，以及卡住入口、守住数据和构建生态。

　　不具备“甲导”的厂商，将被禁止参与自动驾驶高精地图的数据采集、编辑加工和生产制作环节，只能通过投资、并购、合作等方式间接使用“甲导”资质。

　　2021年6月，自然资源部对之前已取得“甲导”的测绘单位，启动复审换证工作。截至目前，通过复审换证的单位共有19家，包括高德、凯立德、丰图、腾讯大地通途、长地万方(百度)、北京华为等“老面孔”。

　　相比上一轮获得资质的31家单位，本次地图资质审查明显趋严，导致有三分之一原资质单位未通过复审。

　　即便“曾经拥有”，一朝失去牌照，哪怕之前测绘所积累的数据信息也不能再使用。

　　主管部门对地图资质发放谨慎至斯，究其原因，与近几年多发的地理数据安全风险有直接的关系。

　　早在2018年7月，上海市消保委进行的地图类手机APP涉及个人信息权限评测中发现，多个消费者使用频繁的热门地图APP存在申请敏感权限与实际功能不对应的问题，存在多重个人信息安全风险，包括过度索权、利用技术手段绕开授权流程等问题。

　　近两年，地理信息安全问题已经引起了监管部门的高度重视，随即进行相应的规范和调整。资质审核趋严加码是其中重要一环。

　　随着审查愈发严格，本就稀缺的 “地图牌照”变得更加弥足珍贵。车企系图商，除了吉利(0175.HK)董事长李书福控股的亿咖通科技，几乎“全军覆没”。

　　这其中，包括上汽(600104.SH)收购的中海庭、上汽和东风投资的晶众信息科技、东风汽车投资的立德空间等在内，均未能成功过审。

　　2017年，上汽从上市公司光庭信息(301221.SZ)收购高精度图商中海庭51%股权，成为后者实际控股人。

　　中海庭曾在2019年提到，未来1年-2年内的目标，是与上汽共同研发L4自动驾驶所需的高精度地图，并完成国内高速公路的高精地图量产。

　　在2019年9月第三届世界智能网联汽车大会上，搭载中海庭城区高精度电子地图的第三代L4级高度自动驾驶车辆亮相大会现场。

　　彼时的中海庭呈亏损状态，可见高达2.86亿的投后估值很大程度上来自其地图牌照的价值。

　　据媒体报道，2021年中海庭电子地图技术，已获得智己汽车、上汽乘用车、上汽大通、宝能汽车、爱驰汽车等车厂L2+自动驾驶汽车量产订单，并参与洋山港重卡自动驾驶试点。上汽旗下智能电动汽车品牌智己L7、智己LS6的IM AD高阶支架系统，都搭载有中海庭的高精度地图。

　　事实上，上汽几乎是唯一一家拥有高阶智能驾驶全栈自研能力、在自动驾驶领域可以与“蔚小理+华为”同场竞技的老牌车企。高精度地图在其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是上汽区别于其他国产汽车品牌的优势之一。

　　进展突飞猛进却未能过审，殊为可惜。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2022年11月，拥有“地图牌照”的腾讯智慧出行，决定与中海庭正式开展战略合作，双方将在导航及地图服务、云计算、数字孪生等技术领域开放合作，共同为上汽集团和行业客户提供联合解决方案。

　　除了上汽，业界比较关注的，还有滴滴，其至今都未能夺回失去的地图资质。

　　滴滴的网约车业务、地图导航业务、以及正在大力推进的自动驾驶业务，都高度依赖高精度地图数据。滴滴此前多轮融资重金投入，某种定程度上说，就是为了获得一张稀缺的“地图牌照”。

　　奇妙的是，即便“地图牌照”已过期，滴滴仍在用户提供地图服务。

　　打开滴滴出行APP，滴滴导航的入口标识显示，其服务的平台为滴滴地图。当笔者输入起始地和目的地后，滴滴地图正常显示出地图信息和导航服务。

　　在滴滴出行APP公布的证照信息内，仅有一个滴滴导航服务主体滴图科技，并没有提供地图资质相关信息证明。

　　笔者在“全国测绘资质管理信息系统”网站，以“滴图(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和滴滴母公司名字“北京小桔科技有限公司”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均未检索到结果。

　　滴滴地图，是滴滴在2020年推出的自研地图及导航服务业务，对标高德地图和百度地图。

　　没有“地图牌照”开展地图及导航服务，属于什么情况?对此，曾有媒体对此进行了讨论。也有部分投资者在雪球、富途就此展开讨论。

　　2019年之前，滴滴的地图导航服务功能一直由第三方提供。

　　早期，滴滴的地图服务商是百度地图，后变为腾讯地图，2016年年中又更换成高德地图。使用第三方地图与导航服务，意味着滴滴每年必须向地图服务商支付不菲的费用。

　　此外，滴滴出行运营积累的数据，也会被地图服务商掌握，而后者亦可能是滴滴的竞争对手。

　　没有自研地图的滴滴是不完整的。地图导航功能的出现，曾一定程度上补足了滴滴出行的短板。

　　公开资料显示，滴滴旗下滴图科技自2017年取得“甲导”，初始有效期至2019年12月31日。此后，有关部门给予了一年延期，后又给予了一年政策过渡期。

　　此外，地图资质在自动驾驶最重要的应用，就是“高精度地图”。高精度地图，是指精度需要达到厘米级别。与传统导航电子地图服务个人用户不同的是，高精度地图主要提供给计算机使用，为辅助驾驶和自动驾驶提供重要的道路信息保障。

　　目前，滴滴的自动驾驶团队在北京、上海、合肥等全国多个城市，均获得了自动驾驶路测牌照。同时，滴滴自主研发的、覆盖50%的网约车订单的“桔视”车载摄像设备，每年能提供超一千亿公里的真实道路数据。

　　根据“出行新能源”消息，滴滴从2016年开始，包括道路、山川、水域等信息在内，已经进行了超过5年的高精度地图测绘，积累了海量的数据。

　　今年5月，滴滴和广汽埃安宣布成立合资公司，共同研发无人驾驶新能源量产车并计划在2025年推出。10月，滴滴自动驾驶获得了广汽集团不超过1.49亿美元的投资。

　　在11月17日开幕的广州国际车展上，滴滴向公众展示了自动化运营中心慧桔港、未来服务概念车DiDi Neuron、网约车主力运营车型XC90以及卡尔动力L4级新能源自动驾驶卡车等自动驾驶相关产品。

　　如果没有高精度地图牌照，中国的自动驾驶还能上路吗?

　　相比普通电子地图，自动驾驶对路线及位置信息、周边环境等元素要求极高。因此，高精度地图的优势非常明显。

　　获得了更准确更全面的位置信息、路况信息和环境信息，特别是道路形状、坡度、曲率等细节，自动驾驶汽车得以更准确地定位和导航，行驶决策的可靠性和准确性也相应提高。

　　另外，高精度地图中还包含有车道线、路口、交通标志、障碍物等多种环境信息。特别是在雨雪雾等特殊天气下，这些信息将有助于自动驾驶汽车准确迅速识别和避让障碍物，提高行驶的安全性。

　　高精度地图就像是自动驾驶汽车的“眼睛”。以是否使用高精度地图这双“眼睛”为划分依据，可以把自动驾驶路线分为单车智能驾驶路线和高精度地图路线。

　　特斯拉(TSLA.O)就是单车智能路线的典型代表。

　　基于“第一性原理”，CEO埃隆·马斯克认为自动驾驶应该摒弃高精度地图，走实时地图生成之路，“即绘即用”。

　　不过，特斯拉的智能驾驶方案的成功有其特殊性。比如，美国的道路特点是地广人稀，车流密度和路况复杂性远不及中国境内，高精度地图方案的性价比并不占优。

　　并且，以特斯拉的外资背景，目前在中国获得高精度地图资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为此，特斯拉倡导放弃高精度地图、专注传感器方案的单车智能，在中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2019年4月举办的特斯拉Autonomy Day上，马斯克曾表示，“过分依赖高精度地图，会让自动驾驶系统变得极其脆弱，普及起来更加困难。”

　　国内道路的复杂性、城乡结构的多元化、个别地区的地理结构特殊性，以及基建更新速度等因素，使得只依靠传感器的单车智能研发及应用难度，远高于其他地区。

　　时至今日，至少在中国，自动驾驶车企对高精度地图的依赖性反而越来越强。

　　目前，自动驾驶业内已逐渐形成共识：如果没有地图资质，车企想要发展自动驾驶，就难以跳过与高德、百度等高精度图商的合作。

　　对于手握资质的图商，这是难得的发展契机——通过与车企合作，获取珍贵的道路结构、路况和行驶数据，从而反哺自有地图数据库;提供更高效的自动驾驶地图及导航服务，从而进一步提升行业壁垒，持续巩固加强下游玩家对高精度地图的依赖程度。

　　这样一来，车企似乎在这个领域变成了弱势群体。

　　为了与高精度地图“脱钩”，自动驾驶业内也尝试开发其他方案。比如“众包地图”，即车主驾驶轨迹和路线在云端共享，实现更低成本和更大规模的自动驾驶应用。最近一个落地案例，就是Mobileye在极氪001上推出的REM“众包地图”。

　　该方案虽然“小众”，但不失为尝试“去图化”的自动驾驶公司和车企的一种次优解决之道。

　　但总体看，高精度地图仍是所有立足国内的自动驾驶公司、主机厂是最合算、最高效的路线，并顺理成章地成为国内主流的自动驾驶路线。

　　11月17日，涉及交通管理、城市管理、交通安全的工信部、公安部、住建部和交通部等四大部委正式发布文件，决定遴选具备量产条件、并搭载自动驾驶功能的智能网联汽车产品，开展准入试点，并对取得准入的智能网联汽车产品，在限定区域内开展上路通行试点。

　　这是真正意义上中国第一次允许自动驾驶汽车上路，标志着自动驾驶即将进入“L3时代”的新阶段。对于专注自动驾驶的车企和自动驾驶技术及服务企业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大的发展机遇。

　　对于开发高精度地图和提供相关服务的图商，也是巨大利好。

　　如果说自动驾驶是“鱼”，那高精度地图就是养鱼的“水”。对于All-in在自动驾驶领域、但却拿不到高精度地图资质的大多数车企和自动驾驶企业来说，对拥有牌照的图商依赖度，未来或许将有增无减。